一场被业界视为可能决定中国篮球未来数年走向的关键对话,近日在北京悄然举行,对话的双方,一方是代表中国篮球最高管理机构的中国篮球协会,另一方则是新兴的、由多家职业篮球俱乐部联合发起成立的中国职业篮球联赛联合发展公司(简称“中职联公司”),这场被赋予厚望的会谈,标志着在历经多年的探讨与博弈后,中国篮球职业化改革的“管办分离”进程,正式进入了实质性操作与利益协调的深水区。
作为中国篮球的旗帜性人物,现任中国篮协主席的姚明,在会谈结束后面对媒体时,展现出其一贯的沉稳与审慎乐观,他表示:“对话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我们双方都抱着极大的诚意,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为了中国篮球更好、更健康地发展,让我们的联赛更具竞争力,让球迷看到更精彩的比赛。” 姚明强调,建立真正意义上的职业联赛,完善治理结构,是提升中国篮球整体水平、培养更多人才的基础工程。
尽管开局氛围积极,但前路的复杂性与挑战性,圈内人士无不心知肚明,用“前路凶险”来形容此次改革所面临的局面,并非危言耸听,这背后,是多年积累的体制机制沉疴、多方利益的激烈博弈以及职业体育规律与现有管理模式之间的深刻碰撞。
中职联公司的崛起:俱乐部诉求的集中体现
中职联公司的成立,并非一时兴起,近年来,随着国内篮球市场的发展,尤其是球迷基数的扩大和商业价值的初步显现,投资职业篮球俱乐部的企业主体对于联赛运营的自主权、商业开发权益、赛事产品设计以及财务透明化等方面的诉求日益强烈,长期以来,联赛的运营、商务开发、裁判管理、赛程制定等核心权力高度集中于篮协及其关联的运营公司手中,俱乐部更多地扮演着“参赛者”和“成本承担者”的角色,在关键决策中话语权有限。

这种模式导致了一系列问题:俱乐部投入与产出失衡,经营压力巨大;联赛商业价值未能得到充分挖掘,整体收入蛋糕做不大;赛程安排有时未能充分考虑俱乐部实际情况和球员健康;在争议处理、裁判职业化等方面,俱乐部也常有不同声音,由主要俱乐部牵头,组建一个代表自身共同利益的实体,以更对等的地位与联赛管理者进行协商,成为水到渠成的选择,中职联公司的目标很明确,即推动联赛向真正意义上的职业联盟演进,实现“俱乐部共治、利益共享、风险共担”。
篮协的立场:发展与监管的平衡
面对来自俱乐部层面的联合与诉求,中国篮协的处境则更为复杂,作为行业管理者,篮协肩负着推动项目发展、备战国际大赛、培养青少年后备人才、制定行业规范等多重使命,联赛无疑是所有工作的核心依托和最重要的资源平台,姚明上任以来,一直致力于推动改革,其“专业人做专业事”的理念也广受认可,将联赛的运营权、商务开发权等逐步让渡给由俱乐部主导的实体,符合职业化改革的大方向,也是篮协早已明确的路径。
但篮协的“放权”绝非简单的“一放了之”,它必须确保在联赛市场化、职业化的过程中,国家队建设不受冲击,青少年培养体系得到反哺,联赛的公平竞赛环境得到维护,以及篮球运动的公益性和社会价值不被商业利益完全侵蚀,如何处理与现有联赛运营机构的关系、如何界定中职联公司的权责边界、如何在新的治理结构中保留篮协在宏观方向和重大事项上的必要监督权,都是极为棘手的议题,篮协需要在激发俱乐部活力、做大市场与履行行业管理职责之间,找到那个微妙而艰难的平衡点。
核心矛盾与“凶险”前路
正是基于上述背景,此次对话的“乐观”开局之下,暗流涌动,前路的“凶险”具体体现在几个核心矛盾上:

是产权与收益分配的矛盾,联赛的品牌、知识产权等核心资产归属如何界定?历史形成的资产如何评估?未来联赛产生的巨额收益(包括媒体版权、商业赞助、特许商品等)在篮协(用于支持国家队、青少年、基层篮球等)、中职联公司、各俱乐部之间如何分配?这是最直接、也最可能引发僵局的利益问题。
是控制权与治理结构的矛盾,中职联公司希望在联赛运营、赛制改革、商务开发、裁判聘用与管理等方面拥有主导权,而篮协则需要确保其对联赛重大事项(如升降级、扩军、反赌球、纪律处罚等)的最终权威,以及国家队征召球员的保障,未来的联赛理事会或类似最高决策机构如何组成?投票权如何分配?篮协是否拥有“一票否决权”或“黄金股权”?这些都将决定新联盟是真正的职业共同体,还是换汤不换药的旧体制。
第三,是短期利益与长期发展的矛盾,俱乐部投资者可能更关注短期内提升联赛观赏性、增加收入、降低成本,而篮协和更广泛的社会舆论则关心联赛能否持续产出高水平国手,能否夯实篮球人口基础,在外援使用政策上,是彻底放开以提升比赛精彩度,还是加以限制以保证本土球员的成长空间?在赛程安排上,是增加比赛场次以增加收入,还是保证球员足够的休息和为国家队留出集训时间?
第四,是执行层面的复杂性与不确定性,即使顶层设计达成原则性共识,具体的章程制定、法律架构搭建、人员安置、现有合同过渡等,每一项都是浩大工程,可能牵扯出无数意想不到的问题和阻力,任何一环处理不当,都可能导致整个进程停滞甚至倒退。
姚明的智慧与时代的契机
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面,姚明的“乐观”或许并非盲目,其一,改革已是大势所趋,无论是顶层政策对体育产业发展的鼓励,还是球迷、媒体对更高水平联赛的期待,都形成了强大的推动力,原地踏步的风险,可能大于改革的风险,其二,作为曾经的世界级球星和成功的俱乐部投资人,姚明兼具管理者、从业者、爱好者多重视角,他理解俱乐部的诉求,也深知国家队和行业发展的需要,这种独特的身份有助于他在双方之间搭建沟通的桥梁,其三,近年来足球等领域职业化改革的经验教训,可以为篮球提供宝贵的借鉴,避免走一些弯路。
此次对话的开启,意味着双方都坐到了谈判桌前,愿意用协商而非对抗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本身就是最重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谈判过程,必将是一个艰苦的讨价还价、相互妥协、寻找最大公约数的过程,它可能需要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期间出现反复、波折乃至公开的争论,都不足为奇。
中国篮球职业联赛的改革,已经驶入了无法回头的深水区,中职联公司与篮协的这场对话,是决定这艘大船能否穿越风浪、驶向更广阔海域的关键导航会议,姚明的乐观,是基于对篮球事业的热爱和对改革方向的坚定;而前路的凶险,则源于改革触及深层利益格局所带来的必然阵痛。
这场改革的成功,不仅仅关乎几家俱乐部的盈亏,更关乎中国篮球能否建立一个健康、可持续、充满活力的顶级联赛生态系统,从而为国家队输送更多人才,为亿万球迷奉献更精彩的赛事,最终重塑中国篮球在国际篮坛的竞争力,所有人都在屏息关注,期待对话能结出智慧的果实,期待中国篮球能在这场深刻的自我革新中,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道路注定崎岖,但方向已然指明,剩下的,便是勇气、智慧与耐心的较量。